现在的贤华表哥,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大腹便便,开一辆现代越野车,俨然已经是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我很少和现在的他讲话,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试探性地摸摸他那只像水球一样的肚子。他那个大他好多岁的北方妻子在一次别人的婚礼上和我大吵了一架,并对着我所有的表姐说我没有教养,从此我与她形同陌路。而他的儿子,像他的妈妈一样,同样令我讨厌。
之所以强调现在的贤华表哥,是因为我想起了他以前的样子。那时的他和我那个弃他而去的舅妈一样,有一张清秀的面庞。我常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去西边楼的塘里游泳,去外婆家后面的树上找他给我做的“扩扩枪”的子弹。当然,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也带我到温岭的东辉小区拜访他的老师头。那一年我还没有上小学,大概五六岁光景,可能是短头发,眼睛和现在一样大,眼珠要比现在的黑。当时“山卡”已经不再在温岭的县城里行驶,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全新的面包车。它的座位是一排排朝前的而不是在两侧。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贤华表哥搂着我坐在隔壁。记忆中,这是次漫长的旅行,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不肯错过任何一段风景,而途中的景物在我的脑海中都已荡然无存,唯一能记住的只有在汽车驶进温岭的一刹那所见到的那个半圆形的建筑,时至今日,我还能清楚地想起它的样子。它就像某个挥之不去的影像,忽然间突兀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时的我并不像现在一样,每遇见一样稍微新奇的事物便要大声喊“哇”,并且乐此不疲地向别人复述。我只是在那辆面包车里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喜欢这样的状态,那是一个小小的小人对另一个世界的崇拜。是怯懦,是畏惧,是一瞬间闪过的卑微。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看到了这样神奇的房子,它离我的生活好远,远到要坐很久的车走很多的路才能见到,且这样的旅程并不是常常发生。